[BBC Sherlock] Primary dysmenorrhea

備註:本篇為性別轉換,請慎入



窗外的空氣是一片濃重的灰濛，貝克街上的行人寥寥可數，連流浪貓狗都不見蹤影。瓊安˙H˙華生努努嘴，把臉湊近窗邊，她的呼吸立刻在冰冷的玻璃上暈開一片白色霧氣，擋住了她俐落的金棕短髮、乳白色針織衫的倒影。
「今天的天氣真糟。」她回過身，兩隻手掌捧著馬克杯，以熱茶的溫度暖手。客廳的壁爐裡正燒著火，她和室友共住的小公寓被爐火烘成溫暖的顏色，她心滿意足地欣賞跳動的火焰，然後走回她的單人扶手椅。
然而，她的室友依然癱死在長沙發上，發出一陣集抱怨、厭煩、虛弱於一體的呻吟。她瘦削修長的身子裹在厚厚的毛毯中，蜷曲的姿勢像一隻假死狀態的馬陸，只露出一張慘白的臉和亂七八糟的濃密黑捲髮。
「看也看得出來，我又沒瞎，不要跟我講廢話。」
「還很痛嗎？」瓊安對自己聳聳肩，放下杯子走過去，側坐在沙發邊緣。
「多虧妳的熱敷袋，比今天早上好了百分之零點零一。」雪莉皺著眉，臉上的表情依然不下於平日的刻薄，只是臉色更陰沉，「上帝那個老頭子絕對是痛恨夏娃才把子宮這種鬼東西放在女人的身體裡。」
「如果挖苦和發脾氣會讓妳覺得好一點，請便吧。」瓊安寬容地笑一笑，順手幫她整理頭髮。雪莉突然愣住了，生硬地把右手抽出毛毯，可是又被瓊安抓住塞回去。
「我自己可以處理。」
「妳的手還是很冰。」瓊安略微皺起眉頭，「我去幫妳弄點熱牛奶。」
「不要牛奶。」
「那喝雞湯好了，我記得昨天晚餐還剩一點。」
雪莉咕噥一聲，跟一個充滿責任心、發揮專長時的固執程度與自己不相上下的醫生辯駁只是浪費時間，而且她現在也實在沒有平常的耐力和體力維持原有的固執，於是她乖乖地縮回毯子裡，繼續詛咒這每月一次耗損意志力和思考清晰度的自然生理疼痛。
當瓊安忙著在流理台處理冷凍雞湯的時候，房東哈德遜在她們半掩的門上敲了兩下。
「請進。」瓊安喊了一聲。
「嗨，兩位姑娘，今天過得還好嗎？」身材短小、頭髮斑白的哈德遜先生，穿著蘇格蘭呢外套、懷裡抱著大紙袋，打招呼的方式像是在對兩個年輕的女兒說話，明明屋子裡兩位女性都已經超過三十歲。
「壞透了。」雪莉說。
「雪莉不太舒服。我來幫你，哈德遜先生。」瓊安一邊用紙巾擦手一邊走出廚房，接過房東手中的紙袋。
「謝了，這裡面有妳要的茶葉和可可粉。」哈德遜指了指袋子裡的東西，轉頭望向沙發上捲成一團的生物，「她感冒了？」
「我寧可感冒發燒到103度。」
「呃……不算是。」軍醫打量著手上的可可粉罐子上的成分表，像是在研究一罐盤尼西林，「不過，喝這個對她現在的病症應該很有效。」
哈德遜先生原本困惑的眼睛睜大了，轉而變成憐惜，「哦，我懂了，以前我太太也常犯這毛病，可憐的孩子。」
雪莉乾脆連頭都蒙進毯子裡。
「好啦，我會把她照顧好，哈德遜先生，你先去休息吧，這種天氣對你的膝蓋可不太友善。」
「你們就是不肯讓我清靜一下。」毯子裡的當事人發出抗議。
房東先生走了之後，瓊安短促地笑一聲，搖搖頭，「妳該擔心的是妳那位神通廣大的姐姐，如果她發現異狀，那可有得忙的了。」

＊

然而，麥可芙˙福爾摩斯還沒有動靜，就有一位老朋友先一步來拜訪了。這位留著褐中帶灰的整齊髮型、一身暗灰套裝長褲打扮的資深女警探以十分豪邁自在的翹腳姿勢坐在單人扶手椅上，一雙精明的眼睛輪流看著屋子裡的兩位住戶。
「我只叫妳轉告她，我不想管這件無聊案子，妳幹嘛多嘴？」雪莉毫不掩飾她的煩躁，瞪著訪客的眼神完全缺乏所謂禮節教養。
「我什麼都沒說啊。」瓊安舉起左手表示無辜，「可是我也沒保證能逃過雷斯垂德警官的追查。」
「別把氣出在妳可憐的室友身上，雪莉，妳那副怪脾氣不可能一夕之間就改變，我當然會想來一探究竟。」雷斯垂德揚起平素嚴肅的眉毛，對臭著一張臉的諮詢偵探露出微笑。
「那是沒腦袋的人用的笨方法，如果妳懂得用邏輯推斷，就不必勞煩妳在這種爛天氣還特地跑一趟，而且妳投身警界的這二十年間破獲的案件絕對會比現在多五倍以上！」
退役軍醫驚訝地看著突然坐起身還連珠炮般喋喋不休的室友，從不知道原來雷斯垂德警官來一趟的振奮精神效果這麼好。但是當她這個念頭才一浮出來，雪莉又屏住氣，沒精打采地躺回沙發上了。
「生理痛的時候不要做太激烈的動作，這個基本道理不需要邏輯推理也想的到。」雷斯垂德淡淡地說。
雪莉發出一聲絕望的呼喊：「好了，現在妳查到真相了，請妳回去跟妳的下屬們繼續煩那些證人和嫌疑犯，謝謝再聯絡。」
警官和瓊安相對而視，交換了一個無奈的表情，「華生醫師，以前我老家的親戚常常會喝放了薑片的藥草茶，這是我問到的配方，妳給她試試看。」
瓊安接過警官的紙條，心裡卻還是很疑惑為什麼雷斯垂德要特地送過來，她大可以寄電子郵件就好，而且還故意拖到要走之前才給她？更重要的是，她在簡訊裡根本沒提到生理痛這回事，雷斯垂德卻已經問好配方了。
除非……

「那我走了，兩位。」
「喔，好，路上小心。」

她決定不扯破警官的面子。

雷斯垂德走後，她才對雪莉說：「就某方面來說，她還滿關心妳的。」

「隨便，反正我討厭薑。」

＊

到了晚上八點左右，雪莉的生理痛已經減輕了不少，瓊安推測是那兩杯熱可可、一碗雞湯和（在她半威脅半哄勸下，加上”絕不告知提供者”的保證）一杯雷斯垂德配方的薑茶發揮了效果。而且她們提心吊膽防備著的那位女士居然還沒出現。
雪莉的心情和她的身體狀況一樣很明顯的好轉了，現在她披著毯子，雙臂環住她屈起的模特兒般的長腿，一邊痛罵電視播出的肥皂劇一邊舔著葡萄口味的棒棒糖。在瓊安看來，這時候的世界頂尖諮詢偵探跟個小女孩沒兩樣。
「她想騙誰？看看那個芭比娃娃穿的高跟鞋！沒有任何一個警察會穿那種鞋子在街上追犯人！」
瓊安的視線越過手中的醫學雜誌，觀察雪莉骨感瘦長的腳掌和纖細的腳趾，是一雙適合穿瑪莉珍細跟皮鞋搭配蕾絲絲襪的腳，但是她為了行動方便總是穿著黑色短靴。除了某一次偵查，她和雪莉混進一場花園宴會，她才首次看到雪莉正式的打扮，是一襲黑色雪紡紗質地的小禮服，甚至還化了一點淡妝，她不得不承認，當下她差點看傻眼。
「瓊安，偷窺這種事不太像是妳會做的，不過我得說，那天妳穿的裙子也很適合妳。」
「咳，這個把戲妳已經玩過好幾次了。」軍醫下意識地拍拍燈芯絨褲管，「把別人心裡想的事說出來也很沒禮貌。」
雪莉的嘴角微微牽動，澄澈的灰色眼睛裡隱含著淘氣的光輝，「誰叫妳那麼容易看穿。」
「好啊，我就是這麼沒挑戰性的人，怎麼樣？妳不如把調侃我的腦力用在妳姐姐身上，為什麼她今天連封簡訊都沒有？」
「天曉得，說不定她正在籌畫什麼大型的秘密行動，要到最後一刻才出現。」
「比如說，隔天早上一開門就會看到一卡車的吉利蓮巧克力等著妳簽收？」
「天哪，妳的想像力真是讓人不敢恭維。如果家裡那些該死的竊聽器沒有拆乾淨，照理說，今天最晚中午我們就會看到一隻穿著高級套裝的母牛殺進來。她一向是以超高效率出名的，妳也不是不知道。」
瓊安忽然想到今天上午看到的新聞，中國的國家主席要到美國進行國是訪問，各國的情報部恐怕都在蠢蠢欲動。
「說不定她工作太忙了抽不開身。」
「就算她自己抽不開身，她也會派她那些忠心的下屬來煩我們。」
「好吧，就當作她是請病假吧。」
雪莉的鼻腔裡發出一聲不屑的氣音，「要那個有控制狂的女人請假？不如……」
忽然她打住了，倏地站在沙發上，像一根彈簧突然被人放掉，她就這樣直挺挺的站了好一會兒，呆呆瞪著前方。
「週期！」
「什麼？」瓊安看著她興高采烈地跳下沙發，腳步輕盈地跑過客廳去看掛在牆上的月曆。
「她的週期跟我很接近，只差了一天！」
「妳是說……噢。」瓊安的腦筋終於轉過來了，「姐妹的體質應該會很相近，希望她沒事。」
「她現在絕對不敢冒險，她還在唸高中的時候，有一次就是硬要去上課，在路上撞到一個老太太。」
雪莉發現她驚恐的眼神，又補充了一句，「是腳踏車。」

＊

當天晚上，面色憔悴的麥可芙˙福爾摩斯從床上爬起來去應門之後，會發現門外的秘書手上拿著一罐可可粉和一小包藥草薑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