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22日 星期二

[Concerto belong to us] 情比兄弟深

好啦我知道篇名訂得很爛(毆),這是為了跟一部我滿喜歡的電影"情比姊妹深"致敬。
那麼,以下是正文。


雷伊˙查爾柯特從他工作的大樓出來,舉起左腕看手錶,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往轉角的地鐵入口快步走去。已經入冬了,強勁的冷風刮得他身上的卡其色長大衣啪搭作響。他大約三十五、六歲,看起來就像個普通上班族,有家庭要照顧,總是認真做好每件工作;公事包和身上的西裝保養得不錯,但已經好多年沒換過了。他鼻梁削挺,尖鼻頭,薄嘴唇,眉骨高聳,眉間兩道溝痕使他看來好像總有些煩人的事在腦中徘徊,淡棕微捲的頭髮修得很短,緊貼著頭皮。他長得並不算英俊,但如果你在街上跟他擦身而過,最先注意到的肯定會是他湛藍色的眼睛。

忽然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步下入口階梯時接起來。
「喂?小丹?」
『嘿,哥,你今天會回來吃飯吧?』
「會啊,我正要去搭地鐵。」
『太好了。今天咱們的大科學家發明了一道新菜色,就等你回來看看實驗成果。』
「艾登?」雷伊的臉上浮現出笑意,原本嚴肅的藍眼睛掠過一抹溫柔的神采。
「繼上次蔓越莓醬加巧克力米口味的熱狗,又有新花樣了?」
電話另一端的人發出開心的笑聲,『你無法讓偉大的頭腦停止運轉。』
「嗯,我從來沒聽過這句名言。」
『當然,這出自丹尼爾˙菲格曼選集,看過的人只有我。』
「一個小學歷史老師的選集,聽起來真糟。」
『英雄不怕出身低嘛。好啦,不跟你瞎扯了,待會見。』
「拜。」
雷伊掛斷電話後,一直到他進車廂,臉上的柔和表情都沒有消退。



 有丹尼爾在,他總是感到放心和安全。
即使他因為工作抽不開身,也不必擔心兩個小孩,丹尼爾是他們學校的歷史老師,放學後就能照顧他們,帶他們回家,陪他們吃晚餐、做作業,他會彈琴唱歌、念故事書逗兩個小孩開心。偶爾他也會惆悵的覺得,丹尼爾似乎天生就是一個好父親,他渴望做到、努力想做到,卻必須克服更多困難。

『蕾貝卡和艾登知道的,雷,你深愛他們,他們也愛你,就算你不在,他們嘴上還是老掛著爹地,我都有點嫉妒了。』

丹尼爾對他說這句話的那天晚上,他靠在客廳那張沙發旁,不再像以往那麼安靜,而是和他的兩個小孩,和彈著鋼琴的丹尼爾,一邊笑一邊唱著胡亂拼湊的童謠。



他是家裡的獨生子,爸媽很疼愛他,但是他一直希望能有兄弟姊妹,像鄰居瓊斯家的三兄妹那樣,每天吵吵鬧鬧的玩在一起。他剛滿兩歲的時候,媽媽就因為身體的關係沒辦法再生育,等他再大一點知道這件事之後,他很難過,但他還是不放棄希望,每次禱告的時候都會對上帝保證,他會當個好孩子--嗯,也許偶爾允許他小小的惡作劇,希望上帝能讓奇蹟發生。
他七歲那年,爸媽告訴他,他可能就要有個哥哥了。雷伊比他大四歲,坐著社工阿姨開的黑色汽車來到他們在綠橄欖大道上的家。大人們坐在餐桌旁神色凝重的交談,他則拿著一些玩具模型在附近的地毯上玩耍。他還記得,雷伊瘦瘦的,抿著嘴,穿著褪色但洗得很乾淨的灰色外套、牛仔褲和帆布鞋,身邊只有一個小行李箱,當爸媽問他話的時候,他總是很有禮貌的回答,但是他可以看到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握得很緊,還微微的發抖。
然後,雷伊發現了,發現他早就放下玩具在偷看。雷伊對他眨一下眼睛,笑了,他的眼睛就像夏天晴朗的天空一樣藍。
他覺得好高興,就走過去,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大人們忽然都安靜下來了,三雙眼睛都盯著他們。
「我叫雷伊。」雷伊的聲音有點沙啞。
「我是丹尼爾。雷伊,你會當我哥哥對不對?」
雷伊轉頭看一下社工和爸媽,他們都在笑,「我想會吧。」
「太棒了!」他說:「你會陪我玩球、騎腳踏車、去樹林裡挖恐龍骨頭嗎?」
爸爸開始大笑,「小丹,你會不會太急啦?不怕雷伊被你嚇到?」
他才不管那麼多,他只知道,有雙好看藍眼睛的雷伊就要當他的哥哥了。

……

 「小丹,你幹嘛看著我傻笑?」
「咦?我有嗎?」



 他用食指輕輕敲擊那些光滑的琴鍵,沒有旋律,沒有節奏。不,他並不會彈琴,也沒什麼音樂天份,他只是覺得那聲音可以代替落下的淚珠。
細微的沙沙腳步聲逐漸接近他,熟悉的溫度和隨之蒸騰而出的,毛線衣的氣味,靜靜佇立在他背後。一隻修長的手越過他的肩膀,為他零散的琴音彈奏和絃。午後的柔淡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他可以看見那人手背上一層細細的絨毛反光,清晰易辨。
留下來,留在我身邊,逃離那些破碎的夢。」那人的歌聲低沉、溫柔、厚實,令他想起早晨教堂的鐘聲,「與我一同等待,在這大雪覆蓋的街頭……」
明明那人在他背後,他卻可以看見那張由長長的鼻樑、有點肉感的臉頰和圓潤嘴唇組合成的,還殘留著稚氣的臉,黑框大眼鏡下真摯的眼神,那個可愛的猶太男孩。


然後他醒過來。
他趴在書桌上打了個盹。樓下傳來音樂聲,丹尼爾正彈著一首旋律輕緩的曲子。
他真希望這個時刻能永遠停住。



雷伊在他們家住了兩個禮拜之後,他問雷伊能不能陪他一起洗澡,這樣他們就能在浴缸裡玩水槍大戰。雷伊卻皺起眉頭,猶豫了好久。
 他覺得好奇怪,他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玩得很開心,雷伊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各種要求,於是他問:「你不喜歡玩水槍嗎?」
 「不,不是……」雷伊說:「水槍聽起來很好玩,可是……能不能改成在院子裡玩?」
「可是水槍大戰就是要在水裡才刺激啊!」
「我知道,可是……」雷伊露出十分為難的表情。
那時候他雖然不知道雷伊為什麼不願意,但他不想要哥哥不高興。
「好吧,雷,如果你不想要,我們明天在院子裡玩。」
雷伊聽到他這麼說,好像鬆了一大口氣,「對不起,小丹。」

後來,他回想這段往事,才想到雷伊洗澡的時候,從來不會在浴室外脫衣服,洗完後也是在浴室裡穿好衣服才出來。

而他終於解開這個秘密的時候,是他去讀大學前的晚上。

那天晚上爸媽和雷伊為他辦了個小派對,他們的好朋友、親戚都來了,他們喝酒、跳舞,玩得很瘋。結束之後,他還有點醺醺然,跑到雷伊的房間去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大概是酒精作祟,雷伊話講到一半,躺在床上睡著了,睡得很熟。他心裡忽然冒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平常隱藏在角落的好奇心變得難以抵擋。於是他壯起膽子,小心翼翼地,一顆一顆解開雷伊的衣釦。
雖然他有聽爸媽提過,雷伊到他們家之前的生活很不好,他的生母在他三歲時就死了,生父則因為酗酒過度被送進療養院;但他看到雷伊的身體時,還是無法抑制自己的驚恐,憤怒,和心痛。
他的身上有數不清的舊傷痕,已經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化許多。瘀傷、割傷,有些像是撞傷,有些像是被尖銳的東西割破的,有些像是被鞭子或皮帶抽打過。雷伊向來獨立又堅強,雖然不擅表達感情,但對他十分愛護,是他心目中最佳的玩伴和依賴對象,他幾乎不敢相信,這麼好的一個人,曾經在自己備受疼愛的同樣年紀時受到這種對待,竟然有人忍心這樣對待他
雷伊動了一下,他手忙腳亂的想把釦子扣回去,但是來不及了,雷伊醒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滿臉都是眼淚,自己的衣領還敞得大開。
雷伊先是愣住,然後苦笑了一下,還試圖說句幽默的話打破這個尷尬的場面:「小丹,你對我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雷……」他吸了吸鼻子。
「我本來不想讓你和爸媽知道,」雷伊平靜的說:「因為你們一定會很難過,就像你現在這樣。這些傷是我爸打的,他一喝醉酒就會把我從房間裡拖出來,不管我躲在哪裡,他都會找到我。可是我不敢逃,我怕我一走,他會喝酒喝到死掉為止。」
他停頓了一會,「後來我真的受不了了,偷偷打了電話,警察就來把他帶走了。這幾年我有去看過他三次,他已經是酒精中毒末期了,只能躺在病床上,手跟腳一直抽蓄……」
然後雷伊看看他,又笑了。「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怎麼你哭得比我被打的時候還慘?」
雷伊冷靜的反應更是讓他後悔不已,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底下最蠢的事。他像個傻瓜一樣不停的道歉,努力止住眼淚。雷伊什麼都沒說,只是輕拍他的背,
一直拍……

第二天早上,離家之前,他在大門口和家人道別。他先抱了爸和媽,最後緊緊抱著雷伊,抱了好久好久。



蕾貝卡在桃花心木的餐桌上看一本厚厚的故事書,是《圓桌武士》,對年僅九歲的她來說有點難,但她喜歡這故事,決意要把它看完。她是一個安靜卻意志堅定的女孩,長到肩後的黑色直髮梳的整整齊齊,用髮箍或小夾子固定住,她聽丹尼爾叔叔說過她有媽媽的長相,卻有爸爸的個性。她很喜歡丹尼爾叔叔,也很愛爸爸,因此她牢牢記得這句話。
今天傍晚,爸爸很難得提早回家了,和丹尼爾叔叔一起在廚房做飯。她常常覺得,爸爸和丹尼爾叔叔雖然是兄弟,感覺卻很不一樣,爸爸比較嚴肅,有幾次弟弟太調皮,他板起臉教訓弟弟的樣子,她在旁邊看了都會害怕;但是爸爸真的非常愛他們,她去年得過重感冒,發燒、拉肚子又咳嗽,爸爸請假在家照顧她,晚上就睡在她床邊的地板上,還餵她吃燕麥粥,那時候她真希望病慢一點好,就算身體不舒服也沒關係。
丹尼爾叔叔就比較像她和艾登的朋友了,她和班上同學們很喜歡上他的課,她的好朋友知道歷史老師是她的叔叔,還跟她住在一起,都很羨慕,尤其是露比,她常說長大後要當丹尼爾老師的女朋友。他會講很多有趣的故事,假扮成邪惡巫師或大野狼追得她和弟弟滿屋子跑,抓到他們的時候給他們一個大擁抱;或是彈鋼琴教他們唱歌。她也很喜歡他那頭捲捲蓬蓬的頭髮和大大的眼鏡,看起來就像長了頭髮的瓦力。
她知道爸爸和丹尼爾叔叔的感情非常好,好到不行,丹尼爾叔叔看著爸爸的時候常露出一種很特別的笑容,爸爸也會變得比較開朗、愛說話,所以,她最喜歡一家四個人都在一起的時候。
但是她也有點為叔叔擔心了,他除了在學校上課,就是在家裡和他們在一塊,或是跟他們出去玩,他這樣交得到女朋友嗎?



「雷,老哥,放輕鬆。」丹尼爾雙手扶著他淺藍襯衫下的肩膀,用他那溫暖的深褐色眼睛凝視他。雷伊被這樣看了兩秒,有點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瞼,只覆著一層單薄衣物的背部感覺到木板牆透入的涼意,他想稍微挪開身體好離牆壁遠一點,但是他如果再往前傾,勢必會靠在他弟弟的胸膛上,這讓他陷入一種微妙的窘境。
「老天,這種時候別叫我哥。」他最後只揉一揉眉心。
丹尼爾靦腆的笑了一下,雷伊原本僵硬的肩膀也比較放鬆了,他喜歡看丹尼爾笑。無意識間,他伸手撫摸弟弟濃密的褐黑色捲髮,在指間搓揉那一縷縷充滿彈性的髮絲。丹尼爾滿足的表情像隻聽話的小狗,兩隻手臂慢慢越過雷伊的肩膀,將他環抱住,而雷伊好像被這動作催眠了似的,沒有一絲抵抗的意圖,閉上眼睛,把頭擱在弟弟的肩窩裡。
「Damn it.」雷伊嘆氣,「我真的累了。」
「你該休息了。」
「嗯。」雷伊嘴裡含含糊糊的應和,忽然嗤地笑出來,「你的鬍渣多久沒刮啦,小丹?」
丹尼爾沒答腔,他正用下巴輕柔的摩娑著哥哥筋骨浮起的頸部,那裡有一塊舊傷痕。他忍不住收緊了抱著雷伊的臂膀。
然後,他將雙唇覆蓋在那塊傷痕上。
「等……等等,小丹……」異樣的濕潤和溫軟的觸感落在他有著不列顛血統的敏感薄皮膚上,使他倒抽一口氣,但是在他如大夢初醒般想推開弟弟之前,丹尼爾已經轉移目標,用手掌捧住他的頭,開始吻他稜角分明的嘴。
雷伊的嗅覺頓時被他身上的氣味包圍,暖熱的鼻息和他如此貼近,接著丹尼爾又變本加厲--用舌尖濡濕他乾澀的嘴唇,他不禁臉上發燒,彷彿有一根羽毛在胸腔裡騷動,腦中一片紊亂。
他勉強從兩人緊貼的嘴唇之間迸出幾個字:「該死,丹尼爾……停下來……孩子們會……」
「蕾貝卡和……艾登……都睡了。」
這倒好,兩個小孩在樓上睡覺,看不到他們的丹尼爾叔叔和爹地在樓下正吻得難分難捨。雷伊自暴自棄的想,當然這句話他就算想說也沒辦法說出口。
他當然不是第一次與人接吻。剛結婚的時候,黛娜很喜歡吻他,他仍記得那雙經常抹著唇膏的緋紅唇瓣印著他的感覺,那雙嘴唇艷麗誘人,卻總是千方百計的要刺探他,更深入他,從他心中不安的縫隙闖進去。
但她最後還是遠走高飛,就像一座久攻不下的城池,城裡城外的人都精疲力盡了。她將他遠遠的拋在後頭,甚至是他們的孩子。
現在吻著他的這雙嘴唇卻完全不同,這雙嘴唇他非常熟悉。丹尼爾從來不吝於表現他的溫情,在他還是個小男孩的時候就是如此,小丹尼喜歡笑,喜歡擁抱他,親他的臉頰道晚安。他的嘴唇始終那麼自然直率,他能從那雙嘴唇感覺到的只有關愛,還有對他表達感情的不知所措和退卻的體諒。

……嗯,不過這次真的太過火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分開,相對著微微喘氣。
「你臉都紅了,老哥。」丹尼爾的額頭靠著他的,笑得像嬰兒一樣甜。
「是嗎?」他乾笑一下,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幾乎能讓弟弟聽見了,「聽著,小丹,下次……別這麼直接,好嗎?我……有點嚇到了。」
「噢。」丹尼爾濃而長的眉毛下降成有點失望的角度,「抱歉,因為你沒推開我,所以……」
雷伊開口半晌,想不出半句適當的話,結果只拍了拍他的背,「很晚了,去睡吧。」
丹尼爾依然保持原來的姿勢,望著他的眼神充滿期待。
「又怎麼了?」
「我們好久沒有同房睡了。」
「……我是結過婚的男人,小子,不要太得寸進尺。」



 弟弟的戀愛生活大概是他唯一不清楚的事,連性向也不是很肯定。有時候他甚至懷疑,對丹尼爾來說,所謂的戀愛生活根本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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