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早上起床讓人心情最差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對Zoro來說,大概是眼
睛才睜開就看到一張放大了幾十倍,吐著舌頭的狗臉,還有衣服上的一大片
口水。對,當然是從牠的舌頭上滴下來的。
「……喂,向日葵,走開,你很重耶!」Zoro在半夢半醒之間,想把身上那
隻叫向日葵的成年拉布拉多給推開,很不幸地向日葵不但不聽,還變本加厲的用
牠那唾腺發達的舌頭拼命往Zoro臉上舔。
「夠….夠了!你這隻笨狗給我停!停!不要舔了!」這下子Zoro整個人都清
醒了,一邊怒吼一邊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因為習慣睡在地板上,受到這類
騷擾自然是不計其數,但是他從來沒有思考過原因和改善方法。才掙脫寵物的襲
擊,就看到寵物的主人在臥房門口彎著腰笑到快要岔氣。
「你笑什麼笑啊?!」很好。Zoro暗想,這傢伙目睹整個犯罪過程卻完全沒
有阻止的意思,根本就是共犯。他一臉陰沉地瞪著正在吐納的Sanji,說:「果然
狗的教養和主人是差不多的。」
Sanji朝他吐個舌頭,模樣倒是跟向日葵挺像的:「拜託,那是因為你誘發了牠
的野性本能,你這個跟動物沒兩樣的笨蛋。」說著還促狹的笑了起來:「不,說
是動物還太客氣了,你連基本的方向感都沒有!」
「去你的,好色廚子!你才是萬年發情的動物!」Zoro毫不客氣的反擊,順便
丟給他一副睥睨的眼神。
Sanji難得很有風度的聳聳肩,悠哉的倚著門板說,:「哦?是嗎?那你得慶幸
剛才趴在你身上狂舔的不是我。」
「……低級。」眼前這金髮男人有時候真的讓他很抓狂。
他悻悻然的拿了角落背袋裡的衣服,一把推開門口的”障礙物”:「閃開,我
要去沖澡。」不愧是長期鍛鍊下的力道,Sanji稍沒注意踉蹌了兩步,小聲的抱
怨:「呿!真沒禮貌。」他點上香菸,開口:「喂!待會吃法國吐司喔!」
「喔。」Zoro關上浴室門。
Sanji忽然覺得很好笑,媽的,那是什麼老夫老妻的對話啊?
向日葵踱步向他靠近,金棕色的尾巴在早晨柔和的陽光下搖擺,那光澤和牠主
人的髮色一模一樣。
* * *
Zoro轟的一聲把浴室門打開,濃重的白色水霧跟著往外散逸,他粗暴的搓乾一
頭翠綠的短髮;從小就有無數人問他是不是染錯顏色,Sanji說他根本是自體突
變,搞得他也懶得解釋了。他只套了件寬鬆的長褲,上半身光裸著,流暢結實的
肌肉線條一覽無遺,雖然一道從左肩斜跨到右腰際,有明顯縫合痕跡的傷疤破壞
了均衡的身形,卻也增添了一種怵目驚心的美感。
Zoro穿過起居室,走到飯桌旁邊,桌上擺著抹好了奶油的厚片吐司和培根煎
蛋,還有一張紙條。看樣子Sanji趁他沖澡時已經出門了,早餐多半是他起床之
前就做好了。他拿起紙條看看:
『白痴綠藻,吃完飯之後給我把碗盤洗一洗,不要每次都留在桌上,順便餵一
下向日葵,小心別被牠吃掉。還有,吧檯上有一瓶新買的龍舌蘭,如果你想早點
得肝硬化,請自便。』
「狗嘴吐不出象牙。」讀完紙條Zoro撇撇嘴角,拉開椅子坐下,一邊用叉子
插起荷包蛋,一邊環顧四周。
Sanji的住處只分成兩部份,一間打通的起居室連開放式廚房,附有小型吧檯;
另外就是一間大臥房。廚房後面、起居室左側及臥房都有落地窗,因此光線很飽
滿,加上屋裡的色調大多是米白或鵝黃,點綴著少許藍或深棕色,為數甚少但擺
設恰當的傢俱,使得整間房子呈現著輕鬆自在的氣氛。
很有房屋主人的調調。Zoro第一次踏進來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那時他站在起
居室的落地窗前面,窗外是湛藍的海和湛藍的天空,加州的藍。
「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 」他身旁的金髮男人跟著唱片
輕輕哼著,夾菸的手指隨節奏抖動:「All blue,對吧?真的是蔚藍的海。」金髮男人
說,笑得非常開心,笑得像是吃糖的小孩:「在這裡待的太久,都快把紐約的日子忘
光了。」
紐約是陰雨綿綿的爵士樂,不管遇上什麼,都只是即興的脫調。他記得以前男
人這麼告訴過他,在兩人都還是男孩的時候,在一條骯髒潮濕的暗巷裡,,兩人
都帶著一身血污。
那時的Sanji穿著黑色漆皮外套,領口斑駁零落的染色兔皮上是一張有著頹喪
笑容的臉,被蒼白的煙霧和雨滴抹糊了,唯一看得清楚的只有染紅的香菸濾嘴。
他回頭望向金髮男人,抽菸的樣子倒是沒變。
果然還是沒長進多少。
「Gimme a break , give me a break.」Sanji唱到這裡,深深地吸了一口煙,
似乎沒有發現他投射過來的視線。
吃完早餐,Zoro從櫥櫃裡找出一袋寶路牌狗飼料,倒滿向日葵的碗,至於餐具
全部堆在水槽裡,擺明了就是要Sanji回來收拾。Zoro很滿意,帶著好心情把酒瓶的軟
木塞咬開,走到後頭的落地窗前,向日葵正窩在那睡回籠覺,Zoro坐下來,摸摸牠背
脊上柔順的毛。自從上星期他來到這開始,牠就像是被什麼非洲的嗜睡病菌感染
似的,每次Sanji回家最常看到的景象就是一人一狗賴在大沙發上睡的香甜無比。
終於有一天,Sanji把他搖醒,又好氣又好笑的向他抱怨:「我說啊,你這傢伙
怎麼睡我不管,但是拜託你偶爾約束一下向日葵吧!牠睡的根本沒理由啊!」
要不要睡是由牠自己決定嘛,干我什麼事?真是莫名奇妙。
跟捲眉的一起住常發生這種鳥事,又喜歡囉哩八嗦,但還是挺不錯的,他想,
更何況捲眉男的廚藝和挑酒的品味實在沒得挑剔。
他仰頭喝一口酒,並沒有用鹽巴和檸檬;注重情調與口感變化的Sanji曾經強
烈堅持他一定要用,卻被他一句「太麻煩了」很乾脆的回絕了。
酒液辣而略帶苦澀地流過喉嚨,味覺的刺激忽然讓他想起一件事。
Sanji昨晚彈的那首歌。
他想起那首歌的名字了。
TBC